公交车上听见旁边人打电话,带着浓重的乡土口音,说今年春节过得很爽。休息了四天,打了三天麻将。第一天赢了两百多,第二天赢了一百多,第三天输了四百多,全赔进去了,不过打的还是蛮过瘾的
麻将这项国粹在南昌被发扬得风生水起,是几乎家家户户节假日里最好的消遣。南昌人说,打麻将不玩钱那没意思。看来麻将的精髓,就在那四方桌上的钞票往来之中。常听说一些气度小的雀友,在桌上输了精光,倒还能对着一桌朋友发起脾气来,其玩牌之投入,着实令人钦佩
至今我都还不会打麻将,不过这项概率性远大于技巧的运动,一点也提不起我的兴趣。若是辛苦大半年,春节只休息四天,我断然是不会去摸一下这东西的
这条是老梗了。小钢过年转车回家,在南昌暂住一晚。我带他去吃辣锅,路过一家刚开张的店,爆竹震天,整条街的人都站到人行道上来远远观望,眼神呆滞,有些手上还抓了一把瓜子磕着欣赏。老一辈的南昌人喜欢嗑西瓜子胜过葵花籽,瓜子壳纷纷如雨下。这场面把小钢吓得不轻,他说他终于体会到南昌的民风彪悍
要我说当街打爆竹这种事情,还是有待商榷的。老祖宗的习俗里,爆竹驱灾辟邪,春节免不得要打上一串。既是驱灾辟邪,那店铺开张、新人拜堂、升学高就,怎么就不能打了?可这爆竹声响和漫天硝烟,在城市建筑间回荡,是何等的扰民。你若是有喜事急于分享,我倒乐意心中默默祝福,这么个闹腾法,便只好敬而远之了
再说这些围观看客,其实这才是小钢所震惊的。南昌人爱热闹,更爱看热闹,整个城市洋溢着一股浓郁的市井文化。看热闹者或手握瓜子,仿佛街头正搭台唱戏,或反手交握踮脚而立,哪里热闹哪有我。唱主角的,多是擦撞、口角、斗殴之类,围观的人多了,反倒还能助长主角们的气焰。所以小钢说南昌民风彪悍,我确实不敢否认
_去深圳呆过两个月,才助我意识到南昌又一大特色。深圳整个是座新城,一切循规蹈矩秩序井然,我当时住在南山区,到了上班时间,路上连个行人都见不着。南昌可不一样,任何时间,总能看到些该是奋斗年纪的中青年,在街上大摇大摆晃荡,天南海北的吹牛胡侃,南昌人谓之“嗦泡”。老年人则沿街而坐,花坛边,水池旁,乃至胜利路口阻挡汽车的石墩上。这些老人家可能大清早就起床出发了,三三两两散步来到各繁华街道。每日的家长里短聊完之后,便找地儿坐下,盯着过往行人,一坐就是一整天。而且那真是“盯着”,行人经过,必能感到一束__束_呆滞空洞的目光将你牢牢锁定,像旋转的摄像头,让人心里发毛
在杭州生活这么久,并不曾见过如此多的无业游民。我当然知道并非所有行业都朝九晚五,不过街市每日恍如周末,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。无业游民一词其实言重了,因为这些衣冠楚楚的市民显然过着并不寒酸的日子。他们有些脖子上戴着粗金项链,坐在街边的油腻小饭馆推杯换盏,空啤酒瓶占据大半张桌子。也有些当街架起桌子打起麻将,没错,又是麻将。难怪几位力挺南昌的朋友喜欢这里缓慢的生活节奏,悠哉悠哉
这一则是听来的,某日家人吐槽了一位极品同事,这位仁兄的光辉事迹真当是我闻所未闻。一个锱铢必较的中年男人,公车开出去,总能用到一滴油不剩回来。中午单位食堂吃饭,食物本是按人头算的,他偏要带上家属来分,如此也就罢了,就连那汤锅里一人一颗的丸子,他也要排在前头一捞就是好几个。单位规定的工作文章,这人原本是半个字也不肯写的。出台了新规定,按篇给予稿费奖励,这位老兄摇身一变成为写作标兵,文章都是四处摘抄,最活跃的还是领稿费的时候
也许这一则和城市无关了,哪里都会有这样的极品。我很好奇他的家人是如何忍受得了这个现世葛朗台,赚公家和别人的小便宜成了生活唯一目标。他每天要思考的事情,想必不比乔布斯少
后话
有记忆以来,南昌城市变化好像挺大。后来在别处生活了,发现又不尽然。南昌的发展终归还是算缓慢的,像这里的生活节奏一样。安于现状的南昌人民,正是在这缓慢的节奏中,日复一日地传颂着这些俚俗打油诗,上演着那些市侩情景剧